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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阿山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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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掉所有野菜的兄貴名字叫牛角,這個名兒吧,非常能代表雪狼人在起名方面的隨性、不拘一格……生母生下孩子後隨便看什麽東西比較順眼就給孩子叫上了,什麽寓意啊、祝福啊,不存在的。

這個細節上很能看出雪狼人文化和人類文明的不同,在生存中自然並不是最大敵人的雪狼人沒有像人類那樣因敬畏自然而發展出祭祀文化和圖騰崇拜,他們並不神神叨叨地認為自己的生命受某個不可知的神明控制,算是比較天然的無信者——當蕭雲從自己的名字、舅舅的名字、牛角老哥的名字去發散思維聯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上輩子)身為共產主義接班人的蕭雲很自然地就加深了對雪狼人的認同感……要是被丟到個部落裏養著個指誰能讓誰死的老祭司的地方,那蕭雲估計會成天琢磨著逃走。

除了這個不迷信的優點,雪狼人還不少能讓蕭雲認同的地方,比如說,他們的社會形態還處在十分原始的部落形態,也就是還沒有特別分明的小家庭觀念,整個部落就是一個大家庭,若是部落中小孩的生父生母有什麽意外,比如原主阿雲的老媽是部落勇士被借去打仗回不來了,那麽小孩就由部落養育,有較強的同族庇護習性,不會因為父系或母系血緣問題就排斥或驅逐、舍棄族人。

蕭雲所在的這個部落現在養育著四個(含原主阿雲在內)失父失母的幼崽,兩個比阿雲大幾歲,一個比阿雲小幾歲,當牛角在帳篷圈正中的空地上處理野豬時,這三個結伴出去撿牛糞的小孩就一起回來了。

牛糞是重要的燃料,雪狼人抗凍不表示雪狼人喜歡挨凍,尤其是到了秋季,為了預備過冬的燃料,必須盡可能地收集牛糞——這個活兒在草原上也不算輕省,因為雪狼人的牧場是很大的、且離部落較遠,來回的途中很可能遭遇野獸襲擊,所以不會分配給原主阿雲和保姆男薩爾……

蕭雲蹲在薩爾的帳篷外面默默觀察剛回來的三個雪狼人小孩,他們用某種藤蔓草草編成的拖網拉回來小山般的牛糞,正將這些牛糞壘在部落外的空地上,實話說,要不是有原主的少許記憶,他都不太敢相信這弎居然還屬於雪狼人中的幼崽——個個的身高都跟他那便宜舅舅阿山相差仿佛,也就肌肉方面差點點,連按理說比原主阿雲小幾歲、今年應該最多才十四的那個小鬼都是一德性……處在這麽一群變態兄貴中,真是想不理解原主的自卑自暴自棄都不行。

更糟心的是,那個最小的小鬼還是個雌性……雖然從那果著的臟兮兮的上半身看不出丁點兒屬於女性的起伏線條,但是她包屁股的獸皮皮料要比別人大塊點兒,獸皮裏面還有一層應該是麻布布料的東西……雪狼人部落不會織布,就算是最粗劣的布料也是值錢玩意,在部族裏是優先雌性的。

當然,現在這個雪狼人部落裏有了個例外,身為人類的薩爾要是和雪狼人一樣光膀子的話早就不知道凍死在哪個冬天了,所以部落裏面的布料大部分都裹在他身上……

蕭雲忽然想到了什麽,擡頭望向帳篷圈外的遠方,天空很藍,天邊看不到幾處雲朵,草原上的季風似乎正將這方天空漂浮著的水汽驅散……草原上的氣候不是蕭雲所熟悉的四季分明的溫帶氣候,這地方似乎維度比較高、冬季幹燥而漫長,大地每年中起碼有四~五個月的時間被大雪覆蓋,漫長的冬季會增加狩獵的難度,抗凍的雪狼人在冬天也並不好過。

他穿到了個雪狼人身上,就算只穿獸皮內褲也沒覺得冷,但看裹得厚厚實實還不太敢出門的薩爾的反應,現在草原上的平均氣溫應該在15度以下,也就是說,漫長的冬季離他已經不太遠了。

“雪狼人抗凍,或許只是雪狼人的樂觀認識。從原主的記憶來看雪狼人部落裏面似乎不存在老人,壯年期過去後的雪狼人往往會死在當年的冬天……這會不會是年輕的時候耗損太多生命力來抗凍,一旦過了壯年期扛不住了,壽命就走到終點了呢?”

蕭雲用手指頭按著額角,思索著雪狼人面臨的生存問題,別說,不仔細去想不覺得,仔細想一想吧,就挺讓人心驚:雪狼人在下雪後也會裹上毛皮禦寒,但是就他所見的部落裏面擁有的毛皮吧,跟地球上賣的成品毛皮大衣完全不是一回事——不考慮僅僅只是粗加工的獸皮裹到身上的舒適度問題,內裏如果不穿上能保溫的布料衣物,只靠毛皮抵擋寒冷的天氣是不靠譜的。

“相對富庶的虎人部落和草原東南面那邊擅長種植的牛頭人部落是有老年族人存在的,不可能雪狼人就沒有老年化……我記得民國時期的舊中國農民、苦力,也是透支生命力進行勞作,窮苦大眾的平均壽命才四十多……最長壽的雪狼人最多也就能活到六、七十歲,本質上是一樣的吧?”

“那麽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果奔問題了。不管我猜得對不對,透支生命力來抗凍都不是那麽回事,在無法以充足的食物來補充能量消耗的情況下,禦寒是頭等大事。”

蕭雲打定主意,起身朝正壘牛糞的那三個雪狼人幼崽走過去。

“羊毛……羊毛。”

蕭雲想了半天也沒能從原主記憶裏找到這三個同齡人的名字,只能揮手招呼他唯一叫得出名兒的那個雪狼人小女孩。

捧著牛糞往牛糞堆上壘的羊毛很驚詫地看過來……實話說這個叫羊毛的小女孩實在是很給人一種性別錯亂感,少年人的身體有個特點是偏細長,這個高高瘦瘦手長腳長的小女孩吧,怎麽看都像是歐美那片兒流行的帥氣男性超模……尤其她還只穿著相對講究那麽一點點的獸皮小短褲,果露的精壯四肢和平坦厚實的胸脯有種介於少年人和成年男性之中的野性美感……

“阿雲,怎麽了。”

原主估計是從沒搭理過這些同齡人,回話時的羊毛明顯有幾分陌生。

“嗯,你們還要去牧場撿牛糞吧,我和你們一起去。”蕭雲盡量自然地。

三個雪狼人少年同時露出不可思議的震驚臉……

蕭雲:“……”原主這自閉孩子平時到底是多孤僻啊!

“我不能去嗎?”蕭雲裝出一副我很想跟你們一起玩的可憐巴巴小表情。

“啊,能去能去,一起去吧!”三個雪狼人少年哪見過欲擒故縱這套,忙不疊點頭。

蕭雲暗中比個剪刀手,立馬混入其中……呃,參與勞動、上手幫忙壘牛糞堆。

原主應該是有心理疾病,然而這地方的人吧……估計連心理是啥都不知道,更不能理解啥叫心理疾病,所以也沒個人給他開解下、拉著他回歸正常生活啥的,雪狼人的社會又相對簡單、不會強迫族人的幼崽去做他不願意做的事,天長日久的,原主就成了這個部落裏最特殊的存在——別人不靠近他,他也不跟舅舅之外的人打交道。

但其實就雪狼人這簡單到完全是直線的腦回路,打成一片壓根就不是什麽麻煩事,蕭雲上手幫忙壘了會兒牛糞,稍稍跟幾個少年人透露下他出去獨自捕獵時找到的、連牛角都讚不絕口的美味野菜,立馬就把幾個少年人的興趣給提了上來,不等他提出建議,三個雪狼人少年就自告奮勇說一會兒要一起找野菜了,啥質疑啊、反對啊,根本就沒有……

當然,用手去直接接觸牛糞對於蕭雲這種鄉村生活體驗僅限於寒暑假的城市孩子來說還是需要做點心理建設的,不過在發現牛糞還不如雪狼人臭(……)後,也就無所謂了……

壘好牛糞,四個少年人一塊朝牧場走的時候,正炮制野豬的成年雪狼人牛角只是朝這邊看了眼,一句不讓蕭雲出門的話都沒有——雪狼人才沒有那個保護過度的纖細神經呢。

代代相傳的放牧經驗讓雪狼人知道牛羊不能一直在同一塊地面兒上放,要是把草根都吃掉的話來年這地兒就得變成荒地,所以蕭雲跟著雪狼人少年們到地方的時候,並沒看見牛羊,只看見放牧後的、綠植高度密度低了很多、到處都是牲畜排洩物的廣袤草場。

“被兩千多頭牛羊禍禍過的地方能找到野菜才有鬼了……”蕭雲腹誹一句,轉而忽悠幾個少年人,“牛糞晚點兒撿也行,不如我們先到周圍找找看有沒有野菜?”

幾個雪狼人少年大約是從來沒有丟下活兒去幹“閑事”的經歷,有些躊躇,蕭雲想想又加了一句:“野菜和野果一樣,吃了以後牙齒不會出血,嘴巴不會長口瘡,有種野菜還可以治拉肚子,吃了就不會拉肚子。”

蕭雲這也不算是忽悠,長期吃肉的雪狼人多多少少都有點缺乏維生素的癥狀,比如牙齦出血、皮膚有較嚴重的角質層、口舌生瘡等小毛病,而車前草也確實可以治痢疾,他比較頭痛的,是怎麽讓這些少年人相信他說的話。

“真噠?!”幾個少年人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那我們趕快去找野菜!”

蕭雲:“……”你們腦子裏就沒有懷疑這個詞兒是不是?!

這個小小的雪狼人部族算上蕭雲一共有三十二名族人,其中四個小孩,除了原主阿雲外另外三個平時負責的是一些簡單、危險性較低的勞作。

餘下的人中,連原主的舅舅阿山和狩獵到野豬的牛角在內共有五個有較強戰鬥力、必要時可作為勇士上戰場的雪狼人,這五人平時不參與放牧工作,專門在部落周邊狩獵和驅趕誤入的外族人(有戰鬥力會威脅到族人那種,薩爾不算)。

剩下的二十三名族人,便是放牧的主要勞動力了……畢竟要看管兩千多頭牛羊,又是在充滿各種危險的大草原上,人少了是看不過來的。這些負責放牧的族人會輪換著每天回來一半人在部落裏吃飯休息,當部落裏有其他工作的時候也會從放牧的人中抽調人手,確保牛羊所在的草場有至少五個以上的成年雪狼人看顧就行。

剛找回外甥的阿山這一天負責巡邏的是草場附近的區域,部落剛來到這處西南邊陲,周圍的大型猛獸還沒有驅除幹凈,背著長弓的阿山小跑上一座低矮的小山包時,在他的視線盡頭,一頭不死心的蠍尾獅就趴在西邊原始叢林的邊緣跟他對視。

這頭蠍尾獅是被阿山從草場上趕走的,是一頭成年的蠍尾獅,阿山在不使用狼形態時追不上對方的速度,只能將它驅趕到森林中,顯然,這頭原先的草原猛獸並不甘心,十幾天過去了仍舊在附近徘徊。

阿山擡起手,遙遙指著那頭目露兇光的猛獸,也不在乎對方聽不聽得見:“不許靠近草場,不然就算是餓兩天也要殺掉你。”

隔著這麽遠的距離,蠍尾獅肯定聽不到阿山的聲音,不過猛獸的直覺仍然讓它感覺到危機,夾著尾巴退回了叢林中。

阿山拉了下長弓走下小山包,繼續在周圍巡視,這一帶水源充沛、僅次於牛頭人的領地,但也因太過靠近原始叢林、野獸泛濫的關系,沒被別的部落看中……這一點對於雪狼人來說倒不算很大的問題,他們總是將部落的幼崽保護得很好,擔任放牧工作的幼崽也有生父聖母隨時看管。

走著走著,阿山驚喜地發現了一棵掛果的果樹,他趕緊看看四周的地標景致,將這棵樹的位置記下,然後蹭蹭爬上果樹,從眾多被鳥類啄空的空殼中找出完好的果實、用纏在腰上的獸皮小心地包好。

雪狼人不知道什麽叫維生素,但是長期不吃植物會生病這個常識他們是有的,所以雖然不愛吃他們也會老老實實地種植黑豆。若是看見野果的話,更是不會放過——被鳥啄過的水果必然是能吃的,那種鳥類壓根不理睬的毒果他們也不屑一顧。

一包袱的野果比抓到一頭野獸還受族人歡迎,采集到野果阿山今天的任務就算是超前完成了,開開心心地背著獸皮包袱往回走。當他穿過修養期的草場時,震驚地發現……他那個從來不跟別人一塊兒玩耍、讓他操了無數心的外甥,居然跟族裏的幼崽一塊兒拖著牛糞走在他前面,嘻嘻哈哈的聲音老遠都聽得見。

阿山揉了下眼睛確認自己沒看錯,趕緊快跑兩步追上去:“阿雲?”

“啊,舅舅。”阿雲回頭來看他的時候臉上也是掛著笑的。

“……”阿山瞠目結舌,忽然感動,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住阿雲的腦袋就往自己懷裏塞——從阿雲懂事、發現自己比族人柔弱後開始,他就沒看見阿雲這麽開心過了。

奮力掙紮的蕭雲:“……!!”

“羊毛,你們帶阿雲一起出來撿牛糞?”阿山高興得無以覆加,“以後你們也要記得都叫上阿雲啊。”

“呃……”雪狼人少女羊毛懷中抱著一大捆用草桿捆好的野菜,她看了看拼命掙紮的阿雲,再看看喜笑顏開的阿山,咽了下唾沫,“阿山叔叔,阿雲好像不太舒服……”

“咦?”阿山連忙松手。

蕭雲小臉刷白、腳步踉蹌地退後幾步,堅強地伸出大拇指朝舅舅一比:“不愧是阿山舅舅,好一招懷中抱妹殺……”眼睛一翻,歇菜。

暈過去前,蕭雲發誓在他弄出羊毛衫前一定要逼這些浪慣了的雪狼人統統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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